疫情戀愛指南

草稿
Sep 15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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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外約會太危險了,不如一起回家約會吧? — 文 | 黃美尹

回憶疫情前,和路人戀愛的節奏。

長相和氣味,是互相吸引的元素;確認過眼神,我們彼此遇上了對的人。我們走近彼此,三言兩語的開場白為我們的相識拉開了序幕。在街上約會,散發的費洛蒙讓兩人在曖昧的情愫中暈眩,故意碰觸卻不敢牽起的手,在下一個頓點彼此十指相扣,接下就省略更多人與人連結的贅述了。

如今疫情下,和路人談一場柏拉圖式的戀愛。

身為一個悲觀者,疫情伊始每人的臉蛋只揭剩一半,任風大也吹不走的口罩, 形成了人與人之間親近的隔膜。

穿著打扮不必琢磨,畢竟出門只需倒垃圾和買菜,戴上帽子藏住居家幾天的垢面蓬頭。捲髮吹得再飄逸蓬鬆,防護面罩也要壓得穩穩的。風大吹開了帽子,卻還是吹不走口罩。

路上迎來了一個高個猛男,打扮簡單樸素,穿著不羈的拖鞋,在火傘高張下揮汗淋漓。這是我在各種防疫裝備外對路人的印象。護目鏡在烈日當空下反射出熾熱的陽光,看不透他濃眉下的眼眸,我連基本的電力也無法從眼神穿透。他有在偷笑嗎?沒關係,起碼此刻的我不必在意自己的牙套是否卡了什麼東西。

此時我們對向走近彼此,在下一個頓點我停下腳步 — — 社交距離不能再少了。茫茫人海中,也許這就是我和他此生最近的距離,1.5米。

2020年以前的社交距離,是初識的握手、登山伸出的援手、示威活動裡的並肩、演唱會裡的簇擁、離別依依的相擁、舞曲中的齊舞、酒吧里的咬耳、夜店裡的廝磨。

2020年以後的社交距離,隔絕了觸覺的感官,路上的每個人,都隔了一張床的距離;一樣偌大的空間,一樣讓人揮汗的氣候,男男女女,各種情慾在流動 — — 在防疫裝備裡盤旋流動。

路人越走越近,此時他是否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?沒關係,這個時期真的不好搭上陌生人,擔心疫調不易;但你若想攀談幾句,我不覺得不行。這種連擦肩都無法的交錯,新冠肺炎病毒的恐懼早把每個路人的姻緣線切斷了。

等他經過、再錯過後,我們再繼續往各自的方向前行。怕是此生再不復見,只好盼望路人住在附近,祈求在交友軟體中相遇。

我來不及認真地年輕,待明白過來時,只能選擇認真地防疫。

夜深人靜,無所事事的我望著天花板虛度光陰,手指不停在手機上滑右。

我讀著列斐伏爾 Henri Lefebvre《空間的生產》的詩序,似乎是我在疫情前後使用交友軟體的悲壯。

Imprisoned by four walls
(to the North, the crystal of non-knowledge
a landscape to be invented to the South, reflective memory
to the East, the mirror
to the West, stone and the song of silence)
I wrote messages, but received no reply.
— Octavio Paz

默默把文章關掉,回歸我的日常 — — 那7坪大的空間。

我的辦公室演化成無形的遠端,我的社交圈成了觸不可及的網友,我的鬧區成了空無幾人的社區。我的都市仍然一樣小,小得無法再承載大家對病毒的恐懼;我的世界仍然一樣大,大得無法再用觸覺親自跟進世界的變換。

生活空間持續劇烈地變異,生活空間卻又靜止地不曾轉幻。始終如一的23平米套房,因居家而產生劇變,而我由始至終都被存在在這樣的差異矛盾裡。我究竟是活在自己的小圈圈裡,還是活在新冠肺炎肆虐的社會裡;抑或是活在防疫政策操控下的新常態裡?

深夜時分,我繼續望著家徒四壁虛度青春,手指不停在手機上滑右。這次我把距離改設在10公里以內。

咦?

好像莫名連上了那個似曾相似的路人,起碼口罩以下的身材和口罩以上的眼眸是相似的。

:你要出來見面嗎?
:在外約會太危險了,不如一起回家約會吧?
:那要來我家看電影嗎?
:什麼電影 (秒刪)你打了疫苗嗎?
:剛打完第二劑。
:我也是,那今晚見。

疫情裊裊,大家在瘋語中抱緊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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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黃美尹
任職於某台北事務所的93後建築設計師 |
為五斗米折腰的北漂小資女 | 尹盪海外
夢想與事實相符 — — 當個永遠的少女。

插图 | 芷霖
我是芷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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